立交桥,是萤火虫的墓。桥上尘土飞扬,是我们当年在桥下那片地上脚底沾染的泥。
很多年以前我喜欢在永安河以北的旧屋嬉戏。在月光荡漾时,我会攀爬在旧屋土墙上。透过窗沿上浑浊的亮片,眼前浮现着不远处芦苇丛中萤火闪烁的情景。那时的我根本不会想到,旧屋在几年后会随着永安河与萤火虫一同被埋葬,竖起了高高的墓碑。听大人说,他叫立交桥。
那一年夏的夜,月光冲刷着悬浮在热浪里的尘土,卷在永安河周围的芦苇丛中,泛起一溜光泽。爷爷带着我骑着生锈的自行车,从旧屋到永安河附近,一路上咔嚓咔嚓的声响不断,声音像是旧屋围墙上的苔藓,是幽绿色的。
我们下车,爷爷乘着月光惬意的在永安河旁垂钓,而我也跟着月光在河边嬉闹。蛰伏在其中的纺织娘喑哑的唱起一首歌谣,萤火虫在歌声里于芦苇丛中肆意的飞舞,连缀起络绎不绝的微光,镶嵌成一串流光溢彩的繁星。我的心跟着她们的歌声她们的舞动荡漾起来,然后便不由自主的一同与她们玩闹。
我会随意的剥下几片美人蕉,将萤火虫用蕉叶围住,萤火溢出的光芒被叶子给吞噬,美人蕉在此刻是闪耀的,他发出了一种娇艳欲滴的清脆,莹莹的如同清嫰的蜜色流着清水。玩累了我便松开了蕉叶,放走了萤火虫。萤火虫马上跟着溜出去,再度飞回她们的芦苇丛中,依旧绽放着最美的星辰。然后我把蕉叶放在永安河上,让轻轻流动的河水带走她。心中默默地祈祷,小心的盼望:远方的人啊,美人蕉蓄积了萤火虫的臆想,我的心愿,如果你看见了她,一定要善待啊。
今年的夏天似乎来得比往年都要早些,热浪滚出一阵又一阵的躁动喧嚣在城市的空气之中。以前总会待在旧屋,一把老久的电扇轻轻地晃动,手里也捎着一把蒲扇跟着电扇的节奏打着。躺在草席上,透着浑浊的玻璃依稀还可以看见远处安河桥那片芦苇丛中萤火虫不断的飞舞。我会张开手用手指和远处的萤火虫玩耍,玩累了就睡去。
梦中,我跟着萤火虫一起飞舞,在永安河上不断的飞。我们飞啊飞,那条蜿蜒的永安河逐渐变成了一条银色的绸带,那间泛黄的旧屋变成了一粒细小的沙子。然后梦醒了,才发现自己正坐在轿车上。我拉下车窗,一阵狂风从我面前掠过,鼻尖轻易的嗅到了汽车尾气的味道夹杂着尘屑,看着窗外,没错,车子正行驶在立交桥上,正是当年永安河所在的地方。整条宽广平旦的路上尘土飞扬,一路上只有汽车的轰隆声亲吻着一丝不苟的钢筋混泥土。
耳边适时传来阵阵的呼喊,声音渐渐清晰了,我的心也跟着声音颤抖起来,那是当年萤火虫的声音,我听见她在桥下呼喊,我在这里,我在墓里!
余杭实验中学206陈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