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已自成追忆作文

出处:老师板报网 作者:王泽斌 字数:3000

  古人说:无言独上西楼。
  古人说: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古人说: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古人说的不是西楼,说的是离愁。
  我要说的不是离愁,说的是思愁。
  黑茫夜空闪耀的那颗星,冥冥中注定了一段由记忆而引发的波澜。当我们能看见它时,它可能早已在二百七十万年前湮灭。因为那颗星的光要跋涉一百六十亿亿里的路程,才能出现在你的眼。当你凭那颗星为过往沉淀为未来起誓时,那颗星早已在人类文明开始之前,灰飞烟灭。
  凝望那星,飘摇幻化出远方你的影子。
  我想给你写篇文。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回忆自然到了你,它不肯停下,我没有办法。现在的我不知道你在哪里,过得可好,以及某个日子我们将在何时何地相遇。总是有太多自以为的期待,常常陷入一种“好的东西应该恒常”的思维模式。但最终体味的,只有无常。更多时候,更多人关心的是这个世界的虚伪与偏见,恐怕是再难找到一个同你一般温柔口吻说话的人了。
  也许没有逻辑和秩序,也许颠倒了记忆和未来,但这并没有关系。这些派生物无碍于我们去接近那个本真的自我。只要我在写,你在某个地方读,那故事一定还有下篇。每个靠近我们的人都带着宿世的责任。《圣经》的开篇即是“起初神创造天地”,可我看来结局却是人既创造天地也创造人。如果无缘,茫茫人海就不会相遇。如果缘尽,也不会因为现世有什么羁绊。任何一场相聚即是告别的开始。某一天我们会发现生命就这样自然而然流走了,人与人之间只留下相遇、相离。因此哪怕此刻有再多的想念,我也不会去乞求你在相同地点的再次出现。
  眺望远方,视线有限,想象力顺着边界蔓延,依旧无法达到你所在的地方。我们是怀着各自小小梦想前进的人,我们能看到的,是生活的一部分,是时代的边角料。在离开你甚至幻听不见你声音的日子里,我保留着记录文字的习惯。我希望这些字符能装载我那小小的期冀,跨过山和大海,穿过人山人海,走进你的视界,留在你的世界。脚步不能达到的地方,眼光可以达到;眼光不能达到的地方,精神可以飞到。
  只愿在时间中慢慢成为一个简单的人。遇见复杂的事情,知道睡一觉就过完了。生命短暂,在离不开、放不下、活下去、爱得起之中,我们应该学着忘记,学着继续往前走。任何时段无一例外都会过去,如同人与人,在告别之后会再次重逢。我坚信我们还会相遇,在阳光下或是雨天里,要是雪地就更好了,“嗨,好久不见。”
  时间无情第一,如同现实,它不会在乎你是否是一个孩子。只有稍一耽搁稍一犹豫,它立马帮你做出故事的结局。记得《追忆似水年华》里有这样的句子:当现实折起来严丝合缝地贴在我们长期的梦想上时,它盖住了梦想,与它混为一体,如同两个同样的图形重叠起来合而为一一样。时间这般折磨我们,我们却毫无招架之力。缘由只是我们太卑微,丧失了选择生活的权力,也消散了选择自我的勇气。
  关于生活,有无数种定义,我们很难从中找寻到自己的真理。这是一段旅程,一段开始了就无法中止的旅程。一路上,我们看惯了山川流岚,听惯了溪涧泉鸣。见了很多人,也和很多人告别。他们继续他们忽晴忽雨的江湖路,我继续做浪迹天涯的孩子。直到遇见你,遇见《理想国》中的美的灵魂与美的外表和谐地融为一体的你。在我眼中,这就是世上最完善的美,不带任何粉饰。我再不相信那些普世哲言,再不相信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再不相信美好的事物总不是恒常的。我愿放弃“天涯过客”,只陪你以梦为马,随处可栖。
  或许只是在没有抉择的情况下不得已让心背负起困难,但你可曾想过,这背负的同时说明时间还没有到限,扛着它,不对抗,不逃避,不推卸。毕竟大多数故事不是朝着我们的预想发展,它身后有捉摸不透的上帝编剧和时间导演。就像郑微最后没有和陈孝正在一起,周小栀结婚时挽的也不是林一的手一样。我们经历着生活中所突然降临的一切,毫无防备,就像演员进入初排。
  生命只是一连串孤立的片刻,青春则是其中浓墨重彩却又其貌不扬的一块碎片。靠着回忆和幻想,许多意义浮现了,然后消失,消失之后又浮现。
  创造我们的造物主不见得是不朽的。我们可能不只是他的使者,我们可能还是他的“不朽”。我们延续自己生命的同时延续了他的生命,我们变幻形体,超越了个体的死亡。这是约翰·巴斯在小说《夜海之旅》中所做的设想。如此说来,生命个体的卑微并不独立存在,是绝对,也是相对。是个性,亦是共性。
  我曾让身边的人用一个词描述远方,答案可能很容易猜测。沧桑、徜徉、历劫、静心、定性……多么超乎寻常的词,仿佛远方的每一段时光都值得纪念。但也许是我忘了,这些回答都出自处在“近方”的人口中。流浪了一辈子,听了无数的道理,极力寻找存在感,最终还是回到了留白的原点。这些话,又如何恰如其分描述你呆的地方。后来我走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人。其中有不少上了年纪的浮世散人,我请教他们同样的问题,得到的却仅仅是忘记了。记忆总是喜欢添油加醋,它会朝着你期待的方向修改。我相信他们一定完成了这些修改,作为“最美”保存了起来。而到了对他人的口述,就变得平凡简单,不过是人生旅程中的一部分。这世界哪有什么远方,一切的距离经过大脑的臆想,都会被加工成遥不可及。我们看见的远方,只不过是心间一步之长。
  我们都曾幻想生活是一个严谨完整、丝丝入扣的故事,最好到处充满惊心动魄、刻骨铭心。可惜相聚和告别让我们固滞在一个松散的故事框架内,表达着情绪和状态,捕捉一些开心、伤感或是无奈的时刻。至始至终,串联不到一起,自然无法给人惊天动地的震撼。每个人都在走一条街,欣赏街上的布景,相遇了,点点头,省略了问候。即使相伴着走一小段,也终究各奔东西。
  一想到某天你会读这篇文,就会莫名激动甚至心里发慌。有时我也会想,在距离现在这个质点的一万公里之外的远方,地球的某端,某个微小的村庄。晨曦微微泛冷的空气,古柏的香气,走上楼梯慢慢摁掉一盏一盏昏黄的灯。这仿佛是前世与你度过的日子,又仿佛是一场华美浪漫的青春谢幕礼。但我更愿意清空这些记忆,就像一切开始时那样。我不害怕零碎的事物,也不畏惧黑暗。因为我固执地相信在这背后,一定会有一种空无而透明的东西闪烁着,让一切被打乱的情愫回归原点。
  “生活在别处。”诗人兰波的一句话因米兰·昆德拉的书而被广泛知晓。大多数人也以别处作为新生活的开始。在一成不变的生活夹缝中求生存,难免会幻想“在别处”的美好,那儿有清新空气恬静生活,有夕阳落日闲暇时光,更有簇新的梦想、志同道合的人群和无数喜闻乐见的文青。但这自认为已行至的远方,何尝不是“在这儿”的循环呢?再遇见时,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可你已将最好的自己用完了,我也一样。
  躺在黑夜下的草地,我依旧会对着星空许愿,哪怕知道它根本不存在。我们这个时代的这些人,就是这样,哪怕知道很多事是徒劳无功依旧不遗余力去做。不是做给自己看,也不是做给他人看,至于究竟给谁看,我也说不清。现在的我们言笑晏晏,意识到自己是被很多无奈和平庸包围的一代,却透露出一种集体性的不焦虑。
  如果生命是一个有纯度的容器,那想把它装满“新生”的第一步或许就是倒光原有的“旧约”。凭借这种启示,我不断更新自我,有了一些话就装进瓶中。这些话,也许只是清晨醒来和母亲谈论的絮絮念,也许是如乔伊斯在《尤利西斯》第十八章中的梦呓。它们逐渐填满容器,成为行囊带我走向远方。
  读《浮生六记》,看它里面写到,世事茫茫,光阴有限,算来何必奔忙?人生碌碌,竞短论长,却不道荣枯有数,得失难量。我只愿背负着生命的一点点纯度,朝着那个不知在哪的远方,如朝圣者一般,平凡神圣。
  再看那星,就像审视一段过往。生命里很多事情沉重婉转至不可说。我想你懂,正如我想我懂你。那么远方另一片天空下的草地上,你是否读到了我微茫的心绪和给你写的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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